古道

一

江山不負真英雄，落紅深處有溫馨。人世間，最深沉的愛總是風雨兼程，最濃厚的情總是冷暖與共。

在建黨百年之際，由中國退役軍人事務部主辦，來自全國的百名英模重點優撫對象歡聚浙江嘉興，在榮軍療養醫院作短期療養。“紅船”誕生之地的人們熱情關注，紛紛向這些光榮的軍人們投去敬仰的目光。在他們當中有榮立功勛的退役軍人、烈士遺屬、最美退役軍人、全國愛國擁軍模范。

這個活動彰顯了退役軍人和其他優撫對象的突出功績，體現了黨和政府對革命功臣的關心關愛，讓他們的幸福感、歸屬感、獲得感滿滿。理所應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們是人民軍隊的驕傲！他們是黨和國家的寶貴財富！當之無愧享受黨和國家給予的榮耀待遇。

人生是一條河，左岸是無法忘卻的回憶，右岸是值得回首的璀璨年華。而這些都不能忘卻，春天和冬天，溫暖與嚴寒，所有的往事都不能忘卻。人類記憶如若喪失，便喪失了一切。必須記住為我們而戰的人。古人云：“寧為太平犬、莫作離亂人。”我們生在中國的太平盛世，沒有戰爭，沒有離亂，一切干戈寧息、安然悠得，這是一種幸福。我們之所以能幸運在和平的環境中，是因為有中華民族的強大，亦有中國軍人的生死豪情存在，他們以驚濤駭浪的勇毅在保護著我們。

最近有句熱詞“陳母問勇”傳頌在大江南北，一位年輕的軍人陳祥榕與他母親的故事讓人淚濕雙眼。2020年5月初，外軍越線尋釁滋事，陳祥榕第一次參加戰斗。

班長問他道：“要上前線了，你怕不怕？”

陳祥榕回答：“使命所系、義不容辭！”

在這次慘烈的戰斗中，數倍于己的外軍包圍了他們。戰斗結束清理戰場時，人們發現一名戰士緊緊趴在營長身上，保持著護住營長的永恒姿勢，這名戰士就是陳祥榕！年僅19歲，一個平時愛吃橘子的可愛戰士。他年輕的身軀倒在了戰場上，再也沒能活著回來。

他被評為烈士后，部隊首長問他的母親有沒有什么困難？

英雄的母親說：“我沒有什么要求，我只想知道榕兒戰斗的時候勇不勇敢？”

陳母言出，令人動容，眾皆起敬。兒為祖國灑熱血，母無所求，只問兒勇否？面對如此深明大義的英雄母親，人們對英雄母子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陳母問勇”這句詞讓國人自豪、熱血沸騰，它定將與“精忠報國”、岳母刺字”這些熠熠閃光的詞匯同列精典，永存在中華成語典故之中，激勵當下、激勵后人、激勵永遠。

“陳母問勇”一詞，亦讓作為文者的我汗顏無地，文人平日里總以為自己是“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但慚愧的是，我們對英雄們金戈鐵馬、雷霆萬鈞、憾人心魄、動人心弦的故事又知之多少？傳頌了多少？與這些拿槍的英雄們拋頭顱、灑熱血的壯舉相比，執筆的文人做的實在是太少太少。

二

在這次重點優撫對象的人群中，有一名來自邵武的軍人，他叫潘學敏，1958年9月出生，1976年當兵，期間進入醫科大學學習。1979年1月，他參加首批對越自衛反擊戰，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獲立二等功一次，受七次嘉獎。

1979年元月14日，正在福建31軍91師炮兵團服役的潘學敏主動報名參加了即將展開的對越反擊戰。

他們是第一批抽調的戰斗人員，91師炮團抽調了7個，4個衛生兵，3三個駕駛兵。抽調的條件很高，一是要家里兄弟多，二必須是技術能手，政治素質高。

潘學敏是一名共產黨員，曾經榮獲全軍技術大比武一級技術能手稱號。他在嚴選中加入了163師尖刀連，擔任特殊的穿插與偵察任務。讓大家感到興奮與自豪的是，這個尖刀連由163師師長邊貴祥親自指揮作戰。由此可見，這支尖刀連非同小可，絕非一般。

古時有項羽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情景與古時相似，置死地而后生。潘學敏回憶說：“這支尖刀連實際上就是敢死隊，大家都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當時。師長邊貴祥下命令：“部隊到隘口卡防附近的一個山坡上挖600個墓穴，戰斗打響后，這些墓穴就是我們的烈士陵園。”

潘學敏替自己挖了一個墓穴，長寬為1.8×1×1米。

這些才20歲左右的戰士給自己準備墓穴，場面自是悲壯震撼，讓人肅穆無語。知道內情的人都禁不住潮濕了雙眼，姑娘們看到這個情景更是都哭泣了起來……

但是潘學敏與戰友們神情堅定，破釜沉舟、義無反顧。沒有什么忌諱與不祥，更無害怕與膽怯。他們只有一種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壯烈之心。全體指戰員從師長到士兵皆抱著置死地而后生，決一死戰的念頭。軍人馬革裹尸，青山處處埋忠骨，何懼生死不歸還。這是中國軍人在戰場上的榮譽與勇氣。

天昏昏、地暗黑，刀光劍影，風雨雷電。

炮火呼嘯、血肉橫飛的戰斗打響了，我軍的對手是越軍精銳部隊，號稱“金星師”的步兵第3師。我軍163師作為主攻師一路正面突擊，在同登、諒山兩處打得都是最硬的仗。潘學敏所在的尖刀連奉命突破邊境前沿，在偵察敵情的同時，奔襲穿插同登，冒雨強攻扣馬山，一路血戰，沖鋒在戰火最前列。

中越邊界的深山老林，處處都暗藏著險惡的殺機。2月18日這天，潘學敏率領的班有12人，開戰的第二天就犧牲5個戰友，戰斗結束后尖刀連150多名戰士犧牲了大部份，只剩下27名戰士生還……

在這次慘烈的戰役中，163師共斃敵5293名（不含鬼屯炮臺、二三星洞窒死之敵），戰績超過很多軍級部隊，居全軍29個參戰陸軍師之首。但163師也是傷亡最大的師級部隊，戰斗減員638人，傷1604人。連級軍官傷亡率為37%，排級軍官傷亡率為33.3%，正副班長傷亡率則接近50%。在戰斗中，潘學敏六處負傷，兩次死里逃生。有被手榴彈炸傷，頭部被石頭砸傷，下頜被子彈穿透，左腳拇指被炸爛，左小腿被子彈貫穿，右大腿被炸傷。部隊雖然遭到重大傷亡，但最終實現了反擊戰的終極目標。

中國軍人以自己的堅定意志和英雄事跡，在生死戰場上譜寫了一曲蕩氣回腸、氣壯山河的壯麗篇章。紅旗飄飄，引脛長嘯，光榮驕傲、輝煌浩天。

時光落葉飄零，萬物沉靜如初。四十多年過去了，潘學敏的軍人之情依然如故、心結依舊、豪情依舊。只是每到陰雨天氣時，他身上的多處槍傷就會隱隱作痛，如同針刺。但這些都算不上什么，讓他時時心痛的是那些犧牲在戰場中的戰友們。每當雷電交加的夜晚，潘學敏常常會在睡夢中驚醒，耳畔間仿佛又聽到年輕的戰友躺在他懷里呻吟聲道：“班長，我好痛、好冷.......”

 三

綠了芭蕉，紅了櫻桃。

1984年，潘學敏轉業到邵武醫藥公司任人事科科長。在戰場上是英雄，在和平時期是榜樣。無論是在什么崗位上，潘學敏干一行、愛一行、專一行，以出色優秀的工作、誠摯的情感贏得了同事尊重，處處彰顯著軍人的本色。

一次風大雨驟的夜晚，潘學敏在中山路發現一男子鬼鬼鬼祟祟跟在一女青年后面，有著軍人敏感的他覺得不對勁，便不動聲色尾隨其后。當走到中山路原雨傘廠路段時，果然見該男子突然拿出一根粗約30毫米的螺紋鋼筋，頂在了這名女青年腰上，欲要實施搶劫。說時遲，那時快，潘學敏見狀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奮不顧身奪下兇犯手中的鋼筋。在路人的幫助下，嫌疑犯被押送公安部門。潘學敏亦被市委、市政府授予見義勇為先進個人榮譽稱號。而更多的榮譽是他平時工作中的突出表現，幾乎每年他都被評為優秀共產黨員、優秀先進工作者。

2004年，市醫藥公司改制，這個曾經出生入死，浴血奮戰，立過六次戰功的老兵和普通下崗職工一樣下崗了。潘學敏沒有向組織上擺功績、要職位，而是不等不靠自謀職業。

有人為他考慮作想說：“你是一名在戰場上與死神擦肩而過的二等功臣，完全可以向組織伸手要一份安逸的工作。”

潘學敏淡然地笑了笑道：“我與犧牲了的戰友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戰友們都二十歲左右，花樣的年華，沒有品嘗過多彩的人生，卻永遠地躺在靜靜的烈士陵園中。跟犧牲了的戰友相比，我活著己經很幸運了，光榮應該屬于逝去的軍人，活著的人唯一要做的，就是記住他們的犧牲。”

是的，經歷過戰爭，經歷過死亡的潘學敏，用平常心看待人生中的艱苦與磨難。

潘學敏沒有怨天尤人，沒有向組織上要待遇，一切從零開始，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二次創業。

萬事開頭難，沒有商場經驗的他遭遇到許多意想不到的挫折與困難。但他沒有氣餒，憑著一股軍人身上特有的毅力和韌性，從容面對困難和挫折。他深信：沒有過不去的山，也沒有過不去的坎。默默中潘學敏從福建轉戰到了廣東，他一路尋找新發展方向。待他對市場做了周密的考察后，籌資10多萬元，與妻子在邵武八一路租了間店面，經營起家用電器的生意。

為了經營好家電生意，潘學敏虛心請教同行和專家，和員工一起同吃住。功夫不負有心人，辛勞的奔波有了回報，兩個多月后，他欣喜收獲了創業的“第一桶金”。

此后，潘學敏的家電生意越來越旺，他經營的幾個家電品牌中，“美的”家電的銷量遙遙領先，這讓他在基層“美的”家電經營網點小有名氣。美的公司根據實際情況，建議潘學敏出任美的家電公司閩北總代理，并下達了半年300萬元銷售額的任務。沒想到潘學敏只用兩個多月就完成了這個任務。如此驕人的業績讓美的公司總部喜出望外，特別邀請潘學敏參加當年美的公司的年會，在會上作典型交流發言。

“有麝自然香，不用大風揚。”潘學敏的一枝獨秀，令眾人矚目，心服口服，他成為美的公司數百家代理的佼佼者。

經過了多年的打拼與積累，潘學敏有了一定的經濟實力與商場自信。2012年6月，他注資1500萬元，在邵武市經濟技術開發區成立了福建云靈電器有限公司。與眾不同的是，他招收的員工多為下崗職工、農民工，也有大學畢業生。在這里工作的員工都把公司當家園，把潘學敏老總當朋友。在公司員工眼里，潘總值得我們信賴與敬佩，他是一個平易近人，關心愛護員工，處事公正合理，難得的好老總。

潘學敏非常注重關心關愛周邊回鄉的退伍軍人，公司專門騰出崗位接納安置退伍老兵，現在公司的骨干力量均由退伍軍人擔任。公司成立以來，共創造就業崗位1000余個，招收的員工90%為下崗失業人員、退役軍人。賢者言：“水積而魚聚，木茂而鳥集。”積水成淵，魚才會聚攏；樹茂林密，鳥才會集棲。做人，匯聚積累自己的德性，自會積累口碑人氣。

時間能說明一切，后來的事實證明，潘學敏下崗時與朋友所說的那番話：“下崗并非都是壞事，籠雞有食湯鍋近，野鶴無糧天地寬。有山必有路，有河必有渡，有困難就一定有辦法。人活在世間，要有點自強自立的奮斗精神，任何事都有利有弊，下崗了說不定能闖出一個新天地來。”

四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潘學敏是一個有事業心，有社會責任感的漢子，他信奉古人的一句話：“處事有何定憑，但求此心過得去。”在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自己的良心更重要的事了。人間的事業隨風而過，良心卻跟著我們一輩子。“問心無愧”與“心安理得”是一門相當重要的人生哲學。

企業效益好了，潘學敏把公益事業當作責任，企業每年都投入一定的費用到社會公益中。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履行對社會的責任和義務，表達對社會的感恩之心。善行世間，大愛至簡，這是潘學敏和企業的核心價值觀。長期以來，他一直用實際行動踐行著一個民營企業家的責任與擔當，堅持用“大愛”回報社會。從2005年開始，潘學敏共資助20余名困難學生，幫助他們園了大學夢。每年春節、重陽節期間，他都到社區慰問困難戶和孤寡老人，為困難戶以及個別參戰人員購買過年必須的生活用品；為留守老人送去御寒物資，幫助他們溫暖的度過冬天……

非冠疫情以來，潘學敏向邵武市防控工作領導小組捐贈74600元，同時籌集了5萬個口罩志愿武漢，捐贈8167臺美的智能電器馳援廈門抗疫……

潘學敏說：“回報社會，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承擔起這份社會責任，是一種良知，一種擔當。”

如今，潘學敏領軍的美的家電閩北總代理有108個營銷網點，員工近100多人，向國家繳稅100多萬元，成為本地小有名氣的家電企業。

一路走來，潘學敏初心不改，以創新帶就業，以服務求突破，以優質創品牌，以公益獻社會，勇擔民營企業的責任，踐行一名退役軍人報效祖國、服務社會的本色。他身上充滿了熱情、希望與信念的正能量；向這個世界傳遞著對生命的感恩及對生活的熱愛。

五

人人都說：“邵武是個好地方。”

此言不虛，好地方首先來自于它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從新石器時代開始，文明星火在邵武這片土地上傳承不輟，一脈書香綿延不絕，世代人才輩出。有朝以來，培養出了2位宰相、7位尚書、271名進士。

潘學敏的出生地和平鎮更是一個傳奇的地方。古鎮起于盛唐、歷宋元、至明清，雖只是泱泱中華一小鎮，但靈境之中藏龍臥虎，傳奇人物層出不窮，一個個如雷貫耳，均為青史留名：唐朝大才女上官婉兒的后族在此衍生避世，于兩宋之際盛極一時；南宋名相李綱少時曾在這里就學，他一生仕途乃國家多事之秋、內憂外患之時，耿直敢言、剛正不阿的他，曾先后六次被朝廷降職貶斥，然，任憑千般折磨，益堅其心其志，他只知有國，不知有身，一身進退關社稷；還有后唐工部侍郎的黃峭，大名鼎鼎的太極宗師張三豐等亦出生在和平古鎮。如此一個有文脈的好地方，自然而然地把樸素的人生哲理、優秀的傳統文化，如同雨潤萬物般培育了潘學敏的人生信念，使得他充滿了精忠報國的俠肝義膽。

冬日暖陽的一天，我與潘學敏見了面。年逾花甲的他，看上去顯得要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但見他神清氣爽，精力充沛，保持著十分俊朗的身材，一點也不遜于年輕人，更看不出他有負傷六處的曾經。在他身上依然有著一種不怒自威的中國軍人底質。在與他交談中，我發現他更像一個文化人，他知識面很廣，言行舉止中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與氣質。這讓我對他又是一種刮目相看，他當得是文武雙全的好漢。在炮火連天、刀光劍影的戰場上，他是一只戰狼；在歲月靜好的和平年代則是一個談笑風生的儒士。

參天之木，必有其根。潘學敏知道自己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從青蔥歲月到白發染鬢，在千折萬磨的艱辛中，潘學敏己修煉成了波瀾不驚，笑傲江湖。他以一腔熱血與壯志，鑄就了歲月里的花開不敗，暗香常存。這正是：富屯溪水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滄海橫流看江山，方顯出英雄本色。

左為潘學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