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檔案：付賢智，1997年作為“閩江學者特聘教授”由福建省引進到福州大學工作，2009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是我國光催化領域的著名學者。從昔日的閩北山村知青、北大本碩博學子、美國知名大學博士后，到如今的中國工程院院士、福州大學校長，每個角色都留下了他腳踏實地、努力拼搏的印記。 2007年10月的北京，天空晴朗，中共十七大代表付賢智，面對《瞭望》新聞周刊的記者，語氣沉穩地說：“一方面要看到我們的差距，另一方面又要靠一步步地努力縮小差距。” 這一年，他領導的福州大學光催化研究所已是我國光催化領域創新基礎研究、應用技術開發和工程化研究的重要平臺，是一支在國內外具有重要影響的研究團隊。可是作為這支隊伍的領頭人，他卻保持一貫的“做事人”的低調和謹慎，“成就都是一步步干出來的。”他如是說。 春播秋收，回顧和光催化結緣的這一路，他心潮起伏。 從山窩里考出的博士后 1974年，付賢智17歲，高中畢業到邵武蓮塘公社芹田大隊插隊。 一個剛從校園出來的學生，哪吃過這種苦？ 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天下來，腰都直不起來。遇到“雙搶”的時候，白天在烈日下割稻子，田里的水被太陽曬得滾燙，汗水順著雙頰和腦后直往下流，陣陣熱氣逼來，似要將人融化。天黑收工，餓得前胸貼后背，回到知青點還要自己做飯。 清風徐來的夜晚，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在廣闊無際的星空下，聆聽著遠近傳來的“窸窸窣窣”的天籟聲，他在心中描繪著關于未來的藍圖。 嚴冬過去，春風拂面、冰河解凍。1977年，國家恢復高考，這對當時一大批有志向的青年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拐點，也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拐點。無數曾在迷茫與困頓中苦苦求索的青年，終于看到了希望。 出生在“教育之家”的付賢智更是十分高興，他想：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到了，此時不拼更待何時？ 當時他在大竹中學教書，為了參加高考，他一邊教書，一邊復習。白天要給學生上課，他就晚上挑燈復習。就這樣，那盞昏暗、簡陋的煤油燈陪伴著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疲憊而堅定的夜晚。 每個晚上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鍛煉。 同事們不理解他為啥這么拼命，紛紛在背后說他是一個“怪人”。 他的父親是一中的老化學教師，新中國成立前就在一中任教。他對付賢智的唯一要求便是：好好讀書，考上大學，為國效力。 1978年7月，付賢智參加了當年的高考。結果，他以物理98分、化學滿分的優異成績被北京大學化學系錄取。 當北大的錄取通知書送達他手中的時候，他欣喜若狂，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流在胸中涌動。他想歡呼，想奔跑，然而，他什么也沒有做，只是靜靜地待著，品味著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他的父母也為他感到高興。這個晚上，父子倆聊了很久。 “北大是一個起點，到了學校，要能吃苦。” “放心吧，爸爸，我有目標，不會讓你失望的。” 就這樣，帶著心中的夢想和父母的囑托，他只身去了北大，這個他夢寐以求的理想學府。 可是，一個小山城來的孩子，要從各地來的學習尖子中脫穎而出，談何容易？ “除了拿出邵武人能吃苦的拼勁，還能有啥選擇？”經歷過艱難的插隊生活，吃苦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就這樣，自身的勤奮好學加上導師的關懷，使付賢智在北京大學順利地完成了本科、碩士、博士學業，并在導師的指導下從事博士后工作。1993年，他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到美國知名學府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從事光催化方向的博士后研究工作。 美國的工作和生活條件讓他感到自己仿佛到了天堂。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在心里告誡自己：我不是來美國享福的，我是來學習最新、最前沿的光催化科學領域研究的。就這樣，他絲毫不敢懈怠，而是虛懷若谷地向國際一流學者學習。 四年的堅持和勤奮工作，使付賢智在光催化領域的研究工作取得了新的突破。 那時的付賢智事業有成，年薪豐厚，妻兒也都來美國團聚，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更以“杰出科學家”的身份和優厚的待遇相邀，大家都以為他會留在美國。 然而，他作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那就是回國！ 他跟妻子商量：“我是一個插過隊的青年，能考上大學不容易。現在正是國家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必須回去。”他的妻子了解他，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當時他和妻子把孩子的課本也帶到美國去了，夫妻倆在家中教孩子中文，目的就是讓孩子時刻記得自己是一個中國人。 是啊，他是一個中國人，更是喝著富屯溪水長大的邵武人，八閩的山山水水凝聚了他太多無以言表的情懷。 盡管如今身在福州，但是他時刻都在關注故鄉邵武的發展，他記得讀書的時候，邵武一中有很多很厲害的教師。他時常回憶起自己的恩師，像教俄語的郭子木老師，教語文的陳聲政老師…… 他對一中懷有很深厚的感情，對邵武也懷有深厚的感情。 他經常跟邵武的朋友和領導聊到家鄉的建設和發展的問題。在他看來，雖然要發展工業和產業，但是一定要綠色化，不能把邵武的環境搞壞，要保護好環境。 綠水青山是他兒時的記憶，他希望這個美好的記憶永遠不要受到破壞。 站在光催化研究的前沿 離開家鄉近20年后，1997年，他接受福州大學的邀請回到福建，幫助福州大學建設光催化研究中心。 當他的雙腳踏上祖國的土地時，他的雙眼濕潤了。 在美國的那四年，他時刻都在牽掛著故土和親人。當他站在這片熱土上的時候，他仿佛觸摸到這片土地的脈搏，它是那么的剛勁有力。 “我終于回來了，我再也不會走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當時北大也對他拋出橄欖枝，北京大學的科研條件比福州大學強得多，但是付賢智說：“那時福大沒人做光催化。我想，我20歲離開福建，40歲回到福建，為家鄉做點事是應該的。”同為科研出身的愛人楊青老師說：“賢智是個民族感情特重的人，在國外學習期間，他就總念叨著學成后要回國辦個實驗室。” 實驗室是有了，可這是多么簡陋的實驗室啊！ 借來的一間20多平方米的屋子和一臺色譜儀，四個年輕人和他的妻子楊青，這就是實驗室的全部裝備。 艱苦的條件并沒有難倒富有拼勁的付賢智。他帶領四個年輕人和妻子楊青，把光催化所當作家，沒有節假日，沒有上下班，有難題一起做，有問題一起克服。做實驗、下車間，付賢智帶著大家，一夜一夜地熬，一個項目一個項目地做。 “條件很艱苦，我們憑著一股拼搏精神白手起家。研究所從幾個人到幾百人，從借儀器搞試驗到擁有世界先進的科研儀器和試驗大樓，這一路走來，實屬不易，我們靠的是拼搏的精神和艱苦奮斗的精神。” 1998年，付賢智主持承擔了國家重大科技攻關項目——光催化功能材料及系列產品產業化前期關鍵技術研究，以及光催化技術在環境保護、新功能材料、太陽能利用等領域的應用研究。經過不懈的努力，付賢智帶領光催化團隊成功自主研制出我國第一臺光催化空氣凈化器，實現了光催化技術的產業化，填補了我國光催化技術在應用領域上的空白，被原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授予“國家高新技術產業化示范工程”。 2003年在抗擊“非典”期間，福州大學光催化團隊研制的光催化空氣凈化器和光催化劑抗菌口罩，被用于北京“非典”治療定點醫院的消毒與防護，為抗擊“非典”作出了重要貢獻。 “搞科研不能只停留在理論和實驗階段，走向應用領域很重要。目前光催化技術整體來說還處在基礎研究的發展階段，在應用上沒有實現大規模的產業化應用，所以，我們不能停下腳步，前方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他對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說。 付賢智做了一個形象比喻：搞科研不是“交鑰匙工程”，像工程隊那樣蓋完房子，結完賬就走人。而是要把成果轉化為生產力，把新的產品推向市場。 在福州大學師生們的眼里，付賢智校長是“全能型選手”。他既是一個科研組織者，安排人力物力，按照社會需要選擇科研課題，把論文寫在科研成果轉化為生產力的第一線上；他又是一個營銷員，耐心尋找一些有生產能力的企業、軍事科研部門開展合作，極力向他們介紹產品開發市場的前景，洽談合作事項。 有些報道稱他為“中國光催化技術之父”，他謙虛地說：“這個稱號不太妥當。我們的光催化技術研究和產業化實施還需要花大力氣，做好了，在國民經濟和人民生活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后，那時再來評價才比較合適。” 把教師當作崇高的事業 “怎樣成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師？我想這沒有捷徑，唯有勤奮努力，熱愛科學，熱愛自己的教育事業。不要把教師當作一種謀生的手段，而是要作為一份事業去追求，要敬畏‘人民教師’這個稱號，因為我們身上承擔著培養下一代的重任。”付賢智對新上崗的教師諄諄教導。 付賢智除了帶團隊搞科研，他最重要的角色當屬為人師。在與新教師面對面的座談會上，他提出了嚴格的要求：“過去我們常常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教育是所有人都應該敬畏的。現在有一些風氣造成社會對教育的一些不好的看法。這既有社會的責任，也有我們自己的責任。我們必須從自身做起，塑造好的社會形象。” 福州大學的年輕老師一提到付賢智，都是滿懷欽佩：“付校長對我們寄予厚望，他要求我們不要當憤青發牢騷，要給學生做一個有涵養、有修養、有思考的好榜樣。” 付賢智不僅要求福大教師為學生做榜樣，自己更是率先垂范。他熱愛教育事業，勤奮努力。回國以來，他已培養了60多名碩士和博士，這些學生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以老師為榜樣，積極努力地工作。 在每一屆老生畢業的時候，畢業典禮上總會出現他的身影。 每到這個時候，他心中都充滿了自豪。“看到新生走進來，經過四年的學習，收獲了，成長了，我感到很高興。作為教育者，我們就是鋪路人。”他誠懇地說。 在畢業典禮上，他親手為畢業生代表撥穗，他和學生自拍，此刻，你看不到他身上有一點校長的架子。 他就像一個慈父，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孩子。 有句話說得好：“大學成就校長，校長鑄造大學，校長是一個學校的靈魂。”自2002年擔任福州大學副校長，2010年擔任福州大學校長以來，付賢智以其堅定的信仰和人格魅力、淵博的專業知識、內涵豐富的人文精神、勇于創新的開拓精神，影響了一大批的福大人。 在他的帶領下，福州大學發展建設躍上新臺階，傳承創新勇爭“雙一流”，學校學科綜合實力和國際學術影響力顯著提升，學校高層次人才隊伍建設取得新進展，能源與環境光催化國家重點實驗室獲批國家首批地方高校“111計劃”創新引智基地立項建設。 作為從邵武山城走出來的奮斗者，留洋歸國，經歷無數，不變的卻是祖輩留下的樸素的感恩情懷。付賢智從來不計個人得失，他拿出自己項目的獎勵費激勵其他師生，還把省政府獎勵給他的豪華型凌帥轎車，自費報牌后，供研究所使用。 天高任鳥飛。付賢智，這位福州大學的領頭雁，正帶領著一批富有才華和個性的人才，飛往廣闊、高遠的光催化研究領域。 一個更加美好、清新的世界，正在向我們招手！（黃勇英） |
